「當我面臨人生十字路口,一定會問自己兩個問題,」蔣顯斌說,除了大多數人常問的「為什麼要做(why)?」,他還會自問「有什麼理由不做(why not)?」。關鍵的第二個問題,讓蔣顯斌在追尋社會意義的思考中,創立CNEX基金會,從Nasdaq上市的網路創業者,轉為華人紀錄片十年計畫推手。

回到一九九四年,三名史丹佛畢業生(蔣顯斌、洪瑞殷、林欣禾)在網路狂潮下創立新浪網前身之時,蔣顯斌問的是另一種問題。當時經濟典範轉移,傳統就業機會受壓縮,相對網路創業空間卻寬廣。史丹佛校園內關於網路激動而豐富的大辯論日復一日,蔣顯斌身邊的人都在思考網路創業。第二波轉折到來時,有眼光看到遠景的人多,有勇氣敢跳進去的人,始終是少。

創業前的三個大哉問

他從書中看到李嘉誠敘述,自己在投入新事業時會提出三個大哉問,於是比照辦理,自問:十年後網路會不會更重要?網路與人的關係會不會更緊密?商業模式會不會更清晰?既然答案都是肯定,蔣顯斌放棄哈佛設計學院建築碩士的入學許可,暫時壓抑自小塗塗畫畫、愛寫書法的藝術性格,開始十三年的網路創業人生。

「我只是個愛畫畫的純樸工程師,」蔣顯斌從有點羞赧的表情,話鋒一轉,「不過,做執行長就要有執行長的樣子,也就是追求利潤的樣子。」他形容自己從憑恃熱情創業,到逐漸熟習商場遊戲規則,也去就讀台大EMBA學習經營技術,終於從光著腳跑步,到穿上雙鞋邁開步伐。

然而除了利潤,蔣顯斌還想尋找人生中其他可以最大化的目標,「十年後,我希望自己不是商業掛帥的人,我眼中看到的社會,不是一元方程式。」擁有隨時能一頭栽進新戰場的牡羊座個性,蔣顯斌選擇用紀錄片的形式,為華人未來鉅變留下紀錄,也作為向國際發聲的華人敘事。

蔣顯斌與紀錄片的結緣,來自於他的生命成長過程中,好幾次是靠紀錄片讓視野更上層樓,包括《尋找台灣生命力》(小野編劇,符昌峰導演,一九九三)以及《河殤》(夏駿編導,一九八八)。而從五年前舉家搬遷北京,為新浪開創中國市場的經歷中,蔣顯斌觀察到中國商人「把腦袋削尖了往錢裡面鑽」,他希望用紀錄片的力量,讓人思考金錢背後更大的議題,諸如生態環境、自由與人情。要說營利事業與社會企業同是創業,一樣得找到經營模式來永續生存,這或許是簡化了對一位成功創業者選擇轉業的想像。蔣顯斌自語:「我是拿爬一座山的經驗,去爬另一座山。」蔣顯斌的二度創業之路,就像他對CNEX的營運計畫一樣,得用再一個十年來細細衡量。

1969生於美國,台大機械系/史丹佛機械工程碩士,1995年創立新浪網前身華淵生活資訊網,2000年帶領新浪網在美國Nasdaq上市,2002年合併奇摩不成轉赴中國,2007年退任新浪資深顧問,創辦CNEX第一年「開眼見錢」紀錄片影展。

新浪網發展至今,某種程度是中國最有影響力的媒體,你在創業各個經營階段遇到哪些困難?
(讀者提問—范文綺、江冠儀)

走在創業這條路上,人被壓縮著成長,過程折磨身心甚鉅,我前幾年心臟就曾開過刀。剛創業時,難題在於找資金與成熟的管理團隊。宏創辦人之一邰中和的三萬美元資金,引介姜豐年擔任專業經理人,解決了頭兩個瓶頸。接下來進中國市場,新浪採取合併中國網站四通利方的策略,遇到兩個品牌、產品介面、系統、會員乃至不同工作文化團隊的整合困難。
二○○○年赴Nasdaq上市後兩個月,撞見網路泡沫震盪,新浪前腳剛上車,回頭月台就毀了。○二年開始了我人生中最辛苦的兩年,當時新浪在台灣市場搶奇摩搶輸雅虎(Yahoo!),只好把家人從台北接到上海,落腳北京。原有的基礎不能垮,同時要發展新興手機市場的增值服務。幸而結果是好的,兩年間手機增值從占總營收五%衝到六○%,今天仍有四○%。


你說在每次創新前會預想這個產業未來十年的變化,決定是否進到變化的震央中心去。我想在場創業者的共同疑問是,你覺得台灣創業者的機會與挑戰各是什麼?(讀者提問—小小、郭子)
創新的感覺像坐在一個燃燒的平台上,你自然會想要尋求改變。
台灣市場的燃燒感,與中國比起來相對小,應該把主市場放眼到全華語或更大的海外市場。台灣的制高點優勢是「再包裝」的能力,例如流行音樂產業,以台灣主市場作為基礎,輸出到中國星馬等地,現在中國十三億人口有一半都在聽羅大佑、周杰倫這些台灣藝人的歌。

你曾遭遇過最大的困境?(線上報名提問讀者—蔡曙安)
當微軟決定把防毒軟體內建在Vista作業系統,這是趨勢科技曾經遇過最大的威脅。看著微軟一步一步的布局,購併羅馬尼亞的防毒軟體公司等,我們當然很緊張。要面對困境,就必須重新檢視自己,什麼是我們的核心技術?什麼是趨勢科技獨有、微軟無法複製的特色?在重新定位後,發現我們有日積月累的豐富病毒知識,憑藉這個,我們選擇和思科聯盟,我們不再只有殺毒,更進一步去區分區域、分駭客,這就是我們獨特的價值。

為什麼離開新浪,創辦CNEX?(讀者提問—李怡如、KK、潔森武、世界末日就是明天)
退出新浪管理圈,改掛資深顧問職,就像是把自己的人生按下「重新啟動」(reset),起點在於我思考自己與社會的聯繫,應該不是解一元方程式、只能得出一種答案,我希望與社會多元接觸,貢獻關懷、造成改變,享受更有意義的人生。從事社會企業(social enterprise)是我的熱情容易被點燃的一條路,做社會企業與創業類似,一樣要經過三個階段:願景者(visionary)、掠奪者(barbarian)、建設者(builder)。
CNEX的短期目標是用三年建立品牌與國際發行通路,建立導演人才庫,充實產品線,參加國際影展達到市場效益。希望三年後,CNEX能與社會形成另一種循環,憑著一半來自發行、一半來自募款的收入生存。

從Web1.0來觀察Web 2.0的產業曲線,有什麼陷阱是要避免的嗎?
(現場提問—Jerry,「地圖日記」網站創辦人)

如果說Web1.0指的是一對多的服務,2.0指多對多服務,他們的相似性在於流量是成敗關鍵,但是並非賺錢的關鍵。例如電子郵件,就是使用者多、含金量低的服務。這點在2.0的發展仍舊未有解答,除非創業者能找到水源,將公司上市,否則就要思考如何退出市場,被收購就是一種選項。
網路浪潮才剛開始,還會繼續革人類生活的命,有許多潛藏的創意,隨時在找時機出來。例如創投界都在看,下一波是IP規格制定革命,可觸摸的物品上都可能有IP,例如你從紐約可以控制我在台北拿的麥克風。

紀錄片是苦哈哈的小眾市場,如何以你經營企業的方式營運?是否應用新媒體來行銷?
(現場提問—王晴玲,公視創意發展委員會企劃師)
我認定的紀錄片是放寬的定義:非虛構的片。近年台灣紀錄片市場逐年擴大,年票房達到新台幣一千至一千五百萬元。雖說完全應用商業發行來行銷紀錄片,還需要一段起跳醞釀期,但紀錄片可愛的特質,就在於它關心的不是名利,而是代表導演一顆關懷社會的心,基於這個特性,未來紀錄片的發行必須與學校、電視台緊密合作,最終走到院線發行。CNEX的長期目標是營收的四○%來自國際發行,三○%來自國內發行,最後三○%才是募款。內容則要抓住華人的脈動,填補歐美群眾對華人的關注需求。
至於網路行銷,我們已成立戲樓網站(http://www.cnow.cc),呼喊全球華人來此分享世界各角落的華人影像紀錄。